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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关闭页面】他与聂绀弩等前辈是忘年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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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与聂绀弩等前辈是忘年交,聂绀弩赠诗:
“彩云易散琉璃脆,只有文章最久坚。”


南方都市报:我访问黄苗子和郁风夫妇时,专门谈到聂绀弩,聂绀弩的旧体诗独具一格,个性也特立独行。你是聂绀弩的忘年交,记忆里的聂绀弩是什么样的?


刘再复:我对聂绀弩非常怀念,对他一直心存感激,他在我心目中是一座人格山峰。近看是一座高山,远看也是一座高山,和他相逢,是我人生的光荣和幸运。从读书中,我追求一种东西,就是跟伟大的灵魂相逢。读书读深了,就可以跟苏格拉底、柏拉图、但丁、莎士比亚、歌德、康德、托尔斯泰的灵魂相逢。但是在现实生活当中,能跟一种伟大的人格相逢,更是一种巨大的幸福,跟聂老在一起,他那种人格的光芒一直射到我的血液深处。我一直感受着他那血脉深处不可征服的骄傲。我永远不能忘记他。所以,我总是背着《红楼梦》和聂绀弩的《散宜生诗》浪迹天涯,他在我的身边,故乡故国就在身边。


当时他家离我家只有四五座楼,几十步路,我经常过去看他。第一次见面应该是1983年,他始终躺在床上,他的脚干瘦得跟手一样细,什么叫“皮包骨”?这就是。我当时的第一个闪念是,他的身体快要被他的思想吸干了。文学很美妙,但文学也很残酷,它会把一个人的生命全部吸干。那时候他的话很少,但是不断地写,那时候看到他,觉得像蚕整天在抽丝,床边都是他的手稿。他送给我很多东西,有九箱线装书,有一本书是读破的《资本论》。他在监狱里,只让他读《资本论》,他把读懂的地方划上铅笔,而且用毛笔写上小字条,有几千条,这些以后都是重要文物。


南方都市报:你的《红楼梦》研究跟他的启发有什么关系?


刘再复:他说他晚年吃遗产,吃中国古代文学遗产,吃《红楼梦》、《水浒传》等遗产。特别是对《红楼梦》,他是全身心地投入。他有一次发烧发到39度多,周颖大姐要送他到医院去,他死都不肯,周颖来找我:“再复,你帮我去劝劝,他会听你的。”我过去了,他说:“只要你们让我把贾宝玉论写完,你们爱怎么样处置都可以。”这句话在我心中炸开了,这是伟大的不屈的灵魂的诉说与呼唤。从那时候起,我明白,应当像聂老那样,用整个生命去拥抱《红楼梦》,拥抱贾宝玉。只要死神尚未来临,就要把贾宝玉的心灵之光开掘出来。这种精神影响了我,这是大精神的冲击。聂老教会我应多用生命阅读《红楼梦》,用生命感悟《红楼梦》,而不是去表现学问的姿态。聂老从根本上启发了我。



南方都市报:你们在一起谈“三红金水”谈得多吗?


刘再复:《红楼梦》谈得最多,他说《红楼梦》是一部人书。他说五四运动有一个很大的缺陷,没有把《红楼梦》作为一个旗帜,五四运动高举的是人的旗帜,个体生命的旗帜,突出个人,突出个性。《红楼梦》正是一部人书,是高举个体生命的书。后来我进一步发挥,五四运动如果不把孔夫子作为主要打击对象,而是把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作为主要打击对象,把《红楼梦》作为主要的旗帜,整个就不同了。《三国演义》是我们中国权术、心术、阴谋的大全。《水浒传》两个大命题都是错的,第一个“造反有理”,即凡造反使用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,也就是在“替天行道”的名义下,什么都可以干,把四岁的小衙内砍成两半也无妨。武松把小丫环杀了也都可以。另外一个大命题就是“情欲有罪”,其实就是生活有罪,所以女子个个都变成罪魁祸首。这两个命题对中国影响太大了。聂老没讲这个,我现在作一些补充。

南方都市报:很可惜,后来聂绀弩关于古典文学的研究成果写得不多。


刘再复:晚年他身体很弱,能写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。当然还有很多思想来不及充分阐述,他写诗给我说:“彩云易散琉璃脆,只有文章最久坚”,经历这么多人生的苦难,最重要的是把文章写下来。聂绀弩晚年很冷静,他说:我们现在中国能有这个样子,就是我以前向往的明天。不要老抓住以前的恩怨。比如很多胡风的朋友对周扬都很生气,但他却让我把他写的书送给周扬。对周扬也有一种同情的理解。


南方都市报:他晚年对舒芜也挺好。


刘再复:他说评说《红楼梦》的文章,舒芜写得最好,你一定要看他的文章。所以舒芜的文章我每篇都看,确实写得很有见解。他说那时候舒芜被人利用,有缺点,但是胡风也有缺点,他曾带舒芜去看胡风,胡风一开门就说:“绀弩,你来是可以的,不要带一条狗来。”这太伤人了!聂绀弩认为舒芜有才华,是我们的环境不好,这也是一种同情的理解。聂绀弩对胡风的感情极好,写了20首诗赠给胡风,每一首都是至情至性!